“無話可說了嗎？”愈發像是在質問，宇文錦皺著眉，眼中三分求知七分急切。倘若莫初初能夠給予一個合理的解釋，倒也無妨。但後者似乎並沒有解釋的意思，不僅如此，眼中甚至透著絲絲冷意。

“宇文錦，你貴為世子，這沒錯。我不過一個低賤的草民，這亦沒錯。但你要記住，盡管是草民，也是有主觀有思想的人，亦不是你想戲弄便戲弄的。”說罷，拂袖便要離去。

她雖不清楚沈慕的身世，但怎麽也知道，他與宇文錦的交情應是不淺，否則怎麽會因此欺騙她。到底是她太過天真，原以為以宇文錦的性格，即便腹黑，也斷不會做出這種上不了臺面的事情，但事實與想象中，往往存在著天壤之別。

宇文錦見她要走，連忙上前一步，擋住了她的去路。皺了皺眉，眼中幾分疼惜，更是有幾分不知所措。“我們所談之事，與身份沒有半點關系，為何要扯到這個？”腦中突然想到她往日奔波的身影，語氣不由地軟了下來。

“怎麽，世子爺同情了？”而他的示弱，在莫初初看來，與同情無異。一開始便想與他拉開距離豈料竟三番兩次地碰見他，更是三番兩次地走到了一起。而她竟得意忘形，忽略了她與他本質上的區別。

想著，心中不由委屈。宇文錦明知她不過一個不受寵的庶女，不過一個整日拋頭露面的女子，還刻意與她走近，現在知道她不過一個生意人，便完全轉換了態度。這未免也太過明顯了。

“你……為何會說出這種話？”語氣透著無奈，分明知道他並無此意，卻偏偏說著此話，真是教人……忍不住心疼。或許，是他方法不對。方才她見到他時，眼中那抹失望，他想忽視都忽視不掉。

而現下，她眉間的哀傷，眼中的倔強，抿著的唇，每一樣情緒，亦在戳著他的心臟。所有質問懷疑，皆因此被壓了下去。

莫初初心頭一緊，宇文錦方才的強勢，與現下的妥協，似乎是兩個人，更是兩種極端。他那態度，分明是要質問，卻忽然吐妥協。皺了皺眉，眼中幾分不解，張了張口，骨子裏的倔強卻是不允許她在此事問出心中疑惑。

“世子爺，你我不是一路人，莫要再……”聲音忽然頓時，宇文錦皺了皺眉，伸手去拍她的肩。動作忽然停頓在半空中，心中閃過什麽，皺了皺眉，硬生生地轉了方向。輕輕撫了撫她隨意散著的頭發。柔順的發絲從指縫間穿過，餘溫微涼。

莫初初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，微張著嘴巴，眼中盡是驚愕。“你、你……”半響，也未能說出什麽。分明是對峙的局面，分明是各執一詞地爭辯，分明……為何態度突然轉變，為何忽然做出如此親昵的舉動。

宇文錦心下微動，抿了抿唇，忍著將她拉入懷中的沖動。見她眼神錯愕，無意識地微勾了勾唇角，心中的怨念，似乎被她這一舉動，一一化解。分明她又沒有做出什麽或是說出什麽。

“她對你來說格外重要。”忽然，沈慕的聲音在耳畔響起。他忽然想到，自己並非是來質問，而是來談清楚，而他亦沒有資格質問。明明清楚地知道這一點，方才卻……

緩緩手回手，眼中幾分歉意，抿了抿唇。莫初初心下疑惑，便以眼神詢問他，卻見他別開了視線，耳根微紅。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什麽，直教人心急。

“你怎麽……”

“抱歉。”壓低了的聲音聽不出原本的溫潤，亦沒有方才的火氣。微垂著眼瞼，細長的眼捷微微顫動，眼中三分愧疚七分歉意；略顯蒼白的唇微抿，因臉色略蒼白，耳根的紅暈更是清晰。雙手不知往哪裏放，猶如一個犯錯誤的孩子。

“你……”心中一怔，措不及防。突如其來的道歉是要鬧哪樣，方才不是還面帶慍怒嗎。莫非是忽然意識到了欺騙了她乃是人生一大缺德之事？

“是我教沈慕約你出來的，他迫於我的壓迫，不得不答應。”說話時，眼神幾分閃躲，與莫初初的視線交錯開。後者皺了皺眉，不由問道：“你找我出來，只是因為我沒有告訴你，我是慕初酒樓的老板？”這話說出來她都不是很相信。

宇文錦堂堂一個世子爺，她亦沒有刻意隱瞞著自己是慕初酒樓老板這一事，只要他教人稍微調查一下，便可以查出來她的身份，又何須如此氣惱。別說他從來沒有調查過她。

“我確實有調查過你，但但當時有另外一股勢力阻攔，我便沒有再深入調查，”頓了頓，猶豫了一下，仍說道，“這次是宇文家的生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，我調查到了慕初酒樓，再進一步調查，卻查到了你是幕後老板。”語氣淡淡，透出的哀傷亦是淡淡。

莫初初心頭一緊，旋即輕笑出聲。“幕後老板，你見過哪個幕後老板有事沒有便在酒樓中拋頭露面？”聲音帶著笑意，方才的緊張氣氛緩和了許多。她也只是在意沈慕欺騙了她，至於宇文錦是不是欺騙了她，本便不是她所關心的事情。

宇文錦卻是如何都笑不出，方才精神緊繃，便沒有留意，。一下子放松下來，忽覺眼前人影模糊，暗自掐了掐自己，眼前人影頓時清晰了許多。

“初初，我有話對你說。”清晰地感覺得到身體內的能量在流失，許是疾病覆發。但他還有話沒有說清楚，必須在體力不支前說出來，否則怕是會生出誤會。

“什麽事？”頓了頓，見他眉頭微蹙，心下一動。擡手攏了攏頭發，笑了笑，道，“如果還是酒樓的事情，便無需再說了，你應該知道了許多。若是與沈慕聯手騙我出來的事情，也無需再說了，我並沒有氣你。只是原以為沈慕會與我談談，我們之間有些誤會，但既然他覺得沒有必要談清楚我亦不強求。”語氣淡淡，眼中幾分釋懷。

她對沈慕，仍是很在意。但絕非是男女之間的在意，究竟是什麽，她也不知道，亦不想知道。卻見宇文錦搖了搖頭，方才只是眼前人影模糊，這一搖頭，便連身體都沒有辦法站穩。莫初初見宇文錦身體搖晃，竟踉蹌了幾步。心頭一緊，連忙上前將其扶住。“餵，宇文錦，你怎麽了，病犯了？”

這話雖不好聽，卻為事實。宇文錦的身體素來不好，方才許是動了肝火，若在這裏暈倒，這次她要把她往哪裏帶。

“初初，我並非有意欺騙你，只是為了與你說清楚，即便你是慕初酒樓的老板，即便你對宇文家造成了威脅，以我對你的……”話到一半，大腦突然傳來一陣疼痛，頓時眼前發黑，意識漸漸消散。

“餵，宇文錦，你敢在這裏暈倒，老子就把你扔進湖裏餵魚。”意識意識消失之前，聽到了莫初初急切的話語。心中不由失笑，緊接著失去了意識。

“餵，宇文錦。”聽不見回應，擡起他的腦袋一眼，人已經沒有意識。心頭頓時一驚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，湊到他鼻下試探鼻息。手指顫抖，感受到他鼻下的氣息，才松了一口氣。還好，還活著。

四下望了望，見那顆被燒毀的大樹，還算可以依靠，便將宇文錦拖到了樹下。原本是將宇文錦安置好，便出去找藥。奈何他實在太重，他一落地，竟帶動了她。莫初初一個重心不穩，兩人齊齊倒地。

“臥槽。”撐著胳膊，坐了起來，而宇文錦的大半個身體都壓在她肩上。她竟一時動彈不得，坐在地上深吸了幾口氣，而這一呼一吸間，忽然問道了一股熟悉的味道。

莫初初吸了吸鼻子，這是……忽然瞪大了眼睛，連忙拉過他的手，幾根手指搭了上去。半響，心中又是狠狠暗罵了一聲，丫的這身板竟然還敢喝酒，難怪會突然暈倒。也並非是什麽舊病覆發，不過是不勝酒力，喝多了罷了。

莫初初懸起來的心頓時落了下去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。緩緩靠在樹幹上，從她的角度，雖然看不到夕陽，卻看得見金黃色的光線鋪灑在大地之上，身側不遠處的河邊上，泛著粼粼波光。水面平靜無痕，七月中旬的傍晚仍是有幾分燥熱。而莫初初卻只覺得心中松了一口氣，擡手抹了抹額頭，再放下時，手掌上已帶了潮濕。

時間漸漸流逝，幾乎是一息之間，夕陽的餘暉散去，初夜降臨。

“初初可有回來？”與此同時，慕初酒樓。沈慕皺著眉，在二樓雅間中，走來走去。王天站在窗口，時不時地看向窗外樓下的街道，卻始終不見莫初初的身影，不由心下著急起來。

皺了皺眉，道：“這麽晚了，或許公子已經回了莫府了，”不知這話是在安慰沈慕還是在安慰自己，頓了頓，又道，“況且公子若與世子在一起，也必定不會出事。”世子既然特意約莫初初出去，足以證明後者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，又怎麽會加害莫初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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